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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以前，我真的一头扎进“爱”里面过。

文|陈大力

网上有个非常恒久的话题：分开后，你希望前任过得好吗？

比起前任，我印象更深刻的是一个前暧昧对象。

因为时间线断断续续地拉得很长，感觉即使是正儿八经的情侣，闹掰又和好的次数可能也没有我们多。认识的时候彼此都还特别年轻，我后来说，“年轻的时候还是在人堆里折腾翻滚最有趣了”，说的很大一部分“人堆”就是他。

而我意外的是，关系的中途，我们之间，看起来一会儿好一会儿坏得要死要活，真正分开的时候却是悄无声息。故事非常平静、了无波澜地走到结尾。他决定要过一种跟现在完全不同的人生，已经非常确定要去过，我想他是知道我不喜欢的，也知道我并不习惯他变成那样。

我失去他，失去得非常没有挽回的余地：他已经变成那种，我在网上看到他的照片第一秒就会划走的人，我以前喜欢的，他的书卷气，他的可爱，他的拘谨，已经完全没有了。既然如此，还有什么好说的？

那就失去呗。

我本来真的再没有什么感想的——拜托，也不是十六七岁了。

直到我偶然间通过朋友得知，他过得特别好——不是一点点好，是特别好，在一线城市市中心住着大平层，我不确定是他买的还是租的，但即使是租的，租金也至少有三五万。交了一群特别时髦的朋友，有多时髦呢，就是我这种365天有300天不化妆的，好像不太配出现在他们面前。年收入盲猜有七位数。

然后我得知这个消息第一个反应是什么呢，是问为什么：为什么，我过得这么失败？为什么我这两年没有赚到七位数？（虽然我这么多年来从来就没有过）为什么我住的房间面积比他的小？为什么我的小区，上千万房子的比例比他低？

我跟朋友嚎，朋友安慰我：你别急，你的房子是买的，他的房子很可能是租的。

我回了个表情。很快就意识到我这种行为蛮好笑的，于是转换了话题。

人就是很奇怪的生物的，对前任这样的角色，看到他过得好，或者过得不好，你总是忍不住，在关心跟好奇之后，跟对方正儿八经地攀比起来。

因为你总觉得离开他过后过得不好是你输了，虽然你横竖也讲不出…这场比赛到底举办在哪里，但你就是知道，你不能输。

想了想，其实底层逻辑还是…你根本真的很在乎失去了他这件事情，所以你命令自己必须过得比他好，你一万个介意他离开你过后风生水起，这样显得你的失去就好像是做错了一件应该做对的事情，而他失去了你，是他的幸运。

可是我这两年对感情，最大的感悟就是，人吧，不管是爱谁，他好还是坏，不管你们相遇在什么时候，分开在什么时候，得失心真的要淡一点。

我是在前两年发现自己对感情得失心特别重的。我读研的时候身边有好几对长跑多年的情侣，其中有一对，女孩儿在上班几个月后告诉我他们分手了，“因为没有未来”，男孩儿继续读博，很久不能工作，女孩儿觉得他的步伐太慢，仅此而已。我听完后特别心有戚戚——因为是真真实实身边的故事啊，前阵子他们还在电话里争论过以后的小孩要怎么教育的，说要“一个唱红脸，一个唱白脸”。

分开就是一下子的事情，这种事情来得让你毫无准备又丧气，就好像3月初我还能在上海无限精美的街道散步一下午，一下子被封控到今天。

我听完这个女孩说的分手后，当时觉得有点害怕，问坐在床上玩手游的直男，那我们以后会分开吗？他说不会。我说那以后结婚了会离婚吗？他皱着眉，费解的表情看着我，你想这些干嘛？不会的。

他不会理解我的恐惧的——我太想太想把一段曾经美好过的关系死死攥紧了。不是我有年龄焦虑，也不是我恨嫁，我就是无法接受，两个看起来好得天衣无缝的人，为什么就是慢慢主动被动推开了对方，把从人海里好不容易彼此遇见又筛选出来的对方，给放回人海，这会让我感觉到虚无：那我们在这儿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呢？我们以前讨论的未来，是讨论了什么呢？费最大的力气，去做最无用的无用功，是吗？

青春本来就短，我甚至觉得，分开后，人生里认识他的那一段时间，都是被浪费了。

可我慢慢有了转变。

我还在读研的时候写了一篇文章叫《我，一个20岁的中年人》，在文章里我感叹，太讨厌变成在餐桌上讨论公积金跟哪里房价看涨的中年人了，满嘴钱钱钱，除了钱没有别的事情，可是我这两年，眼见大家，包括我自己，一点一点变成那样的人。

一方面是生存所迫，另一方面是人长大过后自己成家立业，确确实实没有时间跟好看男孩眉来眼去，我们会默许“挣钱”“挣社会地位”才是一切的大逻辑，我们看着以前问别人的那种“你还爱不爱我”的句子哑然失笑，我们还会去相亲，接受那种有房有车可就是看他一辈子都不会心动的“老实人”，这些都没有错，一切唯一的缺陷就是无趣。

这样的环境里待久了，我其实会感谢，我真的跟那些让我心动得要死却死活不合适的人一起浪费过时间。

没有结果，对啊，还在分开后有些难过地斤斤计较对方住上了大平层，但，那又怎样呢？

以前我给别人发fendi官网主页好几万一个的包的截图，我们俩一起没见过世面地感叹“到底什么样的人才买得起”，现在我买得起了，却发现奢侈品不是最奢侈的东西，跟彻头彻尾错的人彼此心动浪费时间，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奢侈的事情。

因为长大以后，是真他妈没有时间，也没有心思啊。

其实你想一想，做个第一次恋爱或者第一次相亲就成功的人（如果结婚算成功的话），有意思吗——也没多大意思，人活着是活一个体验。总能碰到自己的正确答案的，而有的人，虽然真的错得离谱，但你是真的爱过啊，他再怎么烂，也真的认真设想过跟你的未来啊。

那些很年轻的日子里，我在人堆里找来找去，怀揣着真心跟人硬碰硬，我热衷于问别人“你有多爱我”，我幼稚地希望所有女孩都会爱的万人迷只对我感兴趣，我吃醋，极致地表达自己的占有欲，疯批一样忽冷忽热，又因为对方一次又一次的抓马事件哭成傻x，那些日子，我跟我爱的人差不多幼稚的日子，是真的远去了啊。

时间来到2022，我爱过的人也成熟了，我也成熟了，每天盘算着资产（没多少但我很爱盘算）打听着怎么保值升值，有一天偶然听周杰伦的《爷爷泡的茶》，里面有一句“千年那天，我翻阅字典，查什么字眼形容一件事很遥远”，想到很久以前，我觉得跟一个人安定下来是终极遥远的事情，突然就有点想哭。

我现在觉得爱不爱的烦死人了，但以前，我真的一头扎进“爱”里面过。

没有结果，但人只年轻一次。我觉得值得。

图|《实习生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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